近代有一個禪師叫阿姜放,有一次美國的弟子請他到美國演講,帶領眾
人禪修。禪修期間弟子就請他去吃披薩,阿姜放帶了其他的出家門徒一起去吃,南傳是可以吃葷的。其他門徒大多是在泰國那一帶長大的,從來都沒有吃過披薩,他們覺得披薩太好吃了,吃了一塊又一塊,奇怪的是他們只看見阿姜放吃了一小塊就沒再吃了。有個門徒就問他:“難道您覺得披薩味道很一般嗎?”阿姜放說:“沒有啊,我覺得它很好吃”。 “那你為什麼只吃了一小塊呢?”
因為對於一個聖者來說,所有的事物、所有事件在當下就會被畫上句號。對於普通人來說美味是令人流連的,而那個流連緊接著會化作下一個行動,也就是吃第二塊。當第二快吃完以後,你還是有流連,還是有點小貪心,然後就開始吃第三塊。而對於一個聖者來說,當他吃完第一塊的時候,那個事件就結束並且畫上句號了。他沒有流連,沒有更多的接下來的渴望,所以也沒有更多的接下來的行動。阿姜放回答門徒說:我已經吃完了,沒有必要再兩塊、三塊地吃下去,因為當我品嚐第一塊的時候,已經知道它是什麼味道了,很好吃,然後就結束了。
鈴木大拙講到,禪者若能以百分之百的方式看一朵花,當他能夠這樣做就是真正的一個“真人”,就是一個達到很深內在的“真人”。這樣的“真人”意味著他的內在是空空蕩蕩的、沒有積累的。
當你看一朵花不那麼徹底的時候,你的內在就會有積累。比如說你現在把左手打開,用右手的手指在左手的手心畫半個圓,不要畫一個圓,畫半個圓然後放開。你只畫了半個圓,你會發現直到我們這節公開課結束,你的頭腦裡都會牽掛著另外沒有完成的那半個圓,這就是頭腦的功能。頭腦總是希望把未完成的事情完成它,頭腦從你生下來的時候就是這樣被設定的,所以當在左手畫半個圓的時候你以為你忘了它,我可以保證當你聽完這節課後,你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另外那半個圓,你希望把另外半個圓畫滿,然後才能把這件事徹底放下。當你看一朵花時也是這樣,如果你看得不夠充分,走過以後回到家都會想到這朵花。
克里希那穆提曾經講過一句話:我看夕陽西下和你看夕陽西下有一個巨大的差別,我看完夕陽西下就走了,不會渴望明天再看到同樣的美景,我沒有這種渴望,而你卻不同,當你離開之後,心裡還在渴望明天還要回來,再看一眼美麗的夕陽西下。
這就是你和“真人”的差別。 “真人”看過一眼之後不會想再看第二眼,他沒有這種渴望。阿姜放吃過第一塊披薩之後,沒有想過要再吃第二塊,一個“真人”在那個片刻已經充分地享受完全了,並不是說他心裡很想吃而克制自己不要吃第二塊,他在吃第一塊的時候已經充分地體驗了那個滋味,以至於沒有必要再體驗了。
為什麼你會來輪迴投胎?因為你的這一輩子活得不充分。印度教講你要像根兩頭燃燒的稻草一樣生活,兩頭向中間燃燒不是一頭燃燒。你為什麼還會來投胎呢?因為你上輩子就有未完成的事、就有遺憾,活得就不那麼完全,所以還需要下輩子來完成上輩子的遺憾。 “至人”不會再轉世,因為他每一個片刻活得都那麼充分,他在吃一塊披薩的時候都是那麼地盡情、那麼地充分,以至於吃完後就不會再想吃第二塊了。
台灣的聖者廣欽老和尚曾經和他的門徒講過一句很經典的話,他說:你對這個世界哪怕有一根針放不下,你都得回來。像阿姜放這樣的人,每一個片刻都放下了上一個片刻,他充分體驗了,腦子裡絲毫都不會再留下那塊披薩的影子,他就不會再輪迴了。
你的頭腦裡一定會有一塊披薩,而且會有二塊、三塊、十塊,所以你一定會回來,因為還有十塊披薩等著你再一次去體驗。那十塊披薩留在你頭腦的記憶深處,留在了潛意識裡面,你的潛意識在催促你。就好像你的左手另外半個圓沒有畫全,那半個圓一定會在一個小時之後催促你把它畫完,我們這一個小時的公開課結束之後,你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左手的那半個圓,因為你沒有畫全它,它將成為拉你回到這個世界的一個錨,你頭腦裡的那些畫面、憧憬、渴望都是讓你再一次回到這個世界的錨。
為什麼宗教裡說一個臨終的人身邊最好不要有親人,當家裡有臨終的人的時候,千萬不要在他旁邊哭泣?因為你會造成他的錨,會成為他回到這個世界的錨,會讓他不是那麼輕鬆地離開,而是在掙扎中離開。他想要離開而你卻拽著他,你用哭泣、呼喚拉他再一次地進入這個世界,因為這就是頭腦的功能,頭腦總是在擔心有什麼事情還沒有完成,於是它就不放心。
印度教有個很著名的公案,有人對聖人說:你教我一個咒語,念了以後就立刻可以有神通,可以行走在水面上,可以點石為金。聖人說:好的,我可以教你,但是你念的時候千萬不要想猴子,因為一想猴子咒語就不靈了。這個人說這個簡單,我肯定不想,於是他每次想起這個咒語的時候,第一個念頭就是猴子。這就是你的頭腦,頭腦總是想甩掉的東西,也是你第一個會想起的東西。你越是想甩掉的東西,就越是會想起它,因為它是你未完成的。
文章摘自《莊子耳語 004 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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